在记忆的深处,总有一些味道,承载着岁月的故事,蕴含着无尽的温情,灶糖,于我而言,便是这样一种带着甜蜜与眷恋的存在,它那独特的质地与醇厚的香甜,不仅是舌尖上的享受,更是童年时光里一段温暖而美好的回忆,串联起了过往岁月里那些关于亲情、关于传统的珍贵片段。
小时候,一进入腊月,整个村子便弥漫着一种浓浓的年味儿,集市上愈发热闹,各种年货琳琅满目,而在众多年货当中,灶糖总是最吸引我的那一个,每次跟着父母逛集市,远远瞧见卖灶糖的摊位,我就会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的手飞奔过去。
卖灶糖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,他们面前摆着一个个大竹筐,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色泽金黄、形状各异的灶糖,那些灶糖,有的被做成圆滚滚的球状,像是一个个被阳光包裹的金元宝;有的则被拉成细细长长的条状,如同被岁月纺出的金色丝线,在冬日的阳光下,灶糖散发着诱人的光泽,仿佛在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发出甜蜜的邀请。
我总会盯着那一堆灶糖,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,心里盘算着要买多少,父母看到我那馋嘴的模样,总会笑着问我想吃哪种,然后毫不犹豫地掏出钱,给我买上一大包,接过那包灶糖的瞬间,我感觉自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。
回到家,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,拿出一根灶糖,轻轻咬上一口,那一瞬间,香甜的气息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,灶糖的口感很特别,既有着麦芽糖的软糯香甜,又带着一丝酥脆,牙齿咬下去,能听到“嘎吱”一声,随后便是那甜蜜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跃,仿佛是一场欢快的舞蹈,每一口咀嚼,都是对甜蜜的追逐,让人欲罢不能。
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,灶糖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,不仅仅是一种零食,更是一种对年的期待,它就像是年的使者,带着甜蜜的信号,告诉我们新年即将来临,每当吃到灶糖,心中便满是喜悦与憧憬,想象着过年时能穿上新衣服、放鞭炮、吃各种美食的场景。
而灶糖与年的紧密联系,还源于一个古老的传说,相传腊月二十三是灶王爷上天述职的日子,人们为了让灶王爷在玉帝面前多美言几句,就会供奉上又甜又黏的灶糖,希望灶王爷吃了灶糖,嘴巴被黏住,说不出人间的坏话,只讲好事,在腊月二十三这天,家家户户都会郑重其事地摆上一盘灶糖,恭送灶王爷上天。
小时候,每到腊月二十三晚上,母亲总会在厨房的灶台上摆上几盘灶糖,然后带着我一起对着灶王爷的画像虔诚地磕头,母亲嘴里念念有词,大概是祈求灶王爷保佑全家平安、来年风调雨顺之类的话,我则学着母亲的样子,毕恭毕敬地磕头,心里却惦记着那盘灶糖什么时候能吃,等仪式结束后,母亲会拿起一块灶糖递给我,说吃了灶糖,灶王爷会保佑我茁壮成长,我满心欢喜地接过,大口吃起来,感觉那一刻的自己,仿佛真的被灶王爷的祝福环绕着。
除了这个传说,灶糖在制作过程中也充满了浓浓的生活气息,虽然现在市面上的灶糖大多是机器生产,但在过去,很多家庭都会自己制作灶糖,在村子里,总有几家手艺精湛的人家,会在腊月里支起锅灶,制作灶糖,那可是村子里的大事,左邻右舍都会赶来帮忙。
制作灶糖的第一步是熬糖稀,把精选的大麦和糯米提前泡好,然后将糯米蒸熟,与发芽的大麦一起放入大锅中,加入适量的水,慢慢熬煮,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,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,要不停地搅拌,防止糖稀粘锅,随着温度的升高,锅里渐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米香和麦芽的香气,那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,引得孩子们在周围不停地打转,不时问着“什么时候能好呀”。
等糖稀熬到合适的程度,变得浓稠金黄,就可以开始下一步——拉糖了,这可是个技术活,需要有力气又要有技巧,通常是由家里的壮劳力把熬好的糖稀舀到案板上,等稍微冷却一些后,便开始用两根小木棍不停地搅拌、拉扯,糖稀在他们的手中渐渐变得有韧性,颜色也越来越亮,随着不断地拉扯,糖稀被拉成了长长的条,然后再分成小段,搓成各种形状,在这个过程中,孩子们也会忍不住上手帮忙,虽然常常弄得满手满脸都是糖,但大家都乐在其中。
等到灶糖成型后,要放在通风处晾干,这时候,整个屋子都弥漫着灶糖的香甜气息,晾干后的灶糖,更加酥脆香甜,咬上一口,仿佛能听到岁月在舌尖上歌唱,那些自己制作的灶糖,承载着家人的辛勤劳作和满满的爱意,吃起来格外香甜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离开了家乡,到大城市里求学、工作,城市的生活节奏很快,过年的氛围也渐渐变得淡薄,超市里虽然也能买到灶糖,但总觉得少了小时候那种味道,那些包装精美的灶糖,没有了记忆中那带着乡土气息的质朴与温暖。
每次过年回家,母亲还是会像往年一样,提前买好灶糖等着我,当我再次拿起那熟悉的灶糖,咬上一口,童年的那些画面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我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在集市上眼巴巴望着灶糖的自己,看到了母亲在灶台上摆放灶糖的身影,听到了制作灶糖时大家的欢声笑语。
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,村子里制作灶糖的人家也越来越少,但灶糖所承载的那些岁月与温情,却永远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,它是我对家乡的眷恋,对童年的怀念,对亲情的感恩,每一块灶糖,都是一段时光的浓缩,都是一份情感的寄托。
在未来的日子里,无论我走到哪里,灶糖那香甜的味道都将陪伴着我,它会在不经意间提醒我,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,那些朴实的亲情与传统,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,我也希望,这份带着温暖与甜蜜的灶糖文化,能够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直传承下去,让更多的人品尝到这份独特的甜蜜,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深厚情谊与古老智慧。
又一年的腊月来临,我站在城市的街头,望着远方,思念着家乡,那记忆中的灶糖,似乎又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,引领着我的心,回到那充满温情的故乡……